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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奢望。

廖俊涛看着坐在对面的心理医生，停顿了很久，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心理医生好像是露出了一抹笑，又好像是没有，带着口罩的脸只能看得见眼睛

屋内光线不强，为了让病人信任，窗帘拉的很严实，米黄色的光线透过米黄色的窗帘射进来，靠近医生的地方有一盏小灯，也是米黄色的

压抑。

廖俊涛只想的出来这个词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在旁人看来好看的男孩子只不过是停顿了一下，眼睛里含着笑意而继续说了下去而已

我有个很长的故事

01
在14岁那年，阿毛因为自闭症而融入不了新集体而旷了课

他根本没有地方可去，第一次旷课后他脑袋一片空白，连校服上的校徽都忘了摘，路过人鄙夷的目光更是让他惊慌失措

他从小没说过话，幸好成绩还算是不错，但鄙夷不屑一向是占了多数

他站在马路边上颤抖，慢吞吞的移动身子，惊诧的看见面对着他的男生

"他是谁？"

"....."

"是我"

男生开了一家漫画店

这是阿毛被男生领进店里强忍住抽泣后发现的

阿毛没什么爱好，只喜欢看漫画

他的心里全是什么英雄人物啊，拯救世界啊

男生也发现了他满含爱慕与渴求的眼神，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转身拿了两本漫画书给他

"看吧。看完了我送你回学校啊"

阿毛慌乱的低下头去翻阅书，耳垂已经血红

他多想张开口说一声谢谢，又多想让那个男生多握哪怕一会他的手

男生已经坐在他对面翻起了书，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对阿毛笑

"我叫廖俊涛"

"阿毛是谁"

"....."

02
阿毛和廖俊涛成了好朋友

他每天放学以后都去漫画店坐坐，廖俊涛和他说话他从不搭腔，但眼睛里细细碎碎的，又很明白的表示了他的欢喜

阿毛第一次说话的时候，廖俊涛高兴了好久

阿毛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廖俊涛用希望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就想发出声音，告诉他，嘿，我真的会说话

但想终归是想，他每天依然在纸上和廖俊涛聊天，他字写的好看，廖俊涛第一次看的时候羡慕了好久

然后那次廖俊涛特意去进了阿毛喜欢的漫画书，阿毛看着廖俊涛含着温柔与期翼的眼睛，突然想对他说一句话

嘴巴张开，喉咙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混沌的像迟暮老人发出的呢喃

但那的确是阿毛第一次开口说话

嘴巴里的粘膜好像被扯开，阿毛已经尝到了鲜血的味道，但还是不停的重复着两个字

"谢谢"

03
心理医生再次打断了廖俊涛的叙述，身体前倾，再次问了那个略显冒犯的问题

"阿毛是谁"

"或者说"

他双手合十，带着眼镜的眼睛闪过锐利的光

"阿毛是你的谁"

廖俊涛抿起嘴巴，屋内的光混混沌沌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他是我的，爱人"

嗓音沙哑，声线却是跳脱的，是并不符合现在他心境的声音

廖俊涛闭上眼睛不去看他，米黄色的阳光让他不适的偏了下头

他已经不再适合受到炽热阳光的照射了

04
阿毛放学不回家的事情还是让他的母亲起疑了

他的母亲偷偷跟着他，看见他拐进了这家漫画店，犹豫了很久，还是站在了店门旁，偷偷看着这一切

店里的阿毛，在对廖俊涛说话

说我喜欢你

喜欢不是一时兴起的游戏，而是阿毛以为的，最澄澈最干净的爱恋

他实在是喜欢廖俊涛，一个善良的人总是容易发现善良，阿毛原先是感谢这份善良，而后是依赖这份善良，再再后来，是爱恋这份善良

15年来，廖俊涛的确是对他最好最好的陌生人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也有不了喜欢的人，但现在那么真挚的喜欢就在自己的心里，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泵发出新的力量

喜欢一个人的力量

廖俊涛看着他，伸手抱了抱阿毛在颤抖的后背

"这的确是青春偶像剧的范本"

"谁说不是呢"

阿毛的母亲终于还是冲了进来，带倒了一把椅子和几本漫画书

她扯开自己的儿子，几近癫狂的对廖俊涛吼

"你这个同性恋被学校开除了还想带坏我儿子？滚！"

阿毛的母亲不知疲倦的嚷嚷，招来了好多人，放学后旁边小店里的学生涌了出来，在敞开的白色木门那看着

他们在议论，声音好大

他们在嘲讽，声音好大

阿毛看着廖俊涛，看见店里米白色的灯照在他身上，看见廖俊涛露出了他从来没有看过的，柔软的，不敢置信的，伤心的表情

他颤抖着想要去牵他的手，却被自己的母亲拍开

"毛毛你为什么不醒悟啊"

"然后呢"

"没有了"

05
回忆到这里突然就断了，好像是一把砍刀把他的记忆斩断，徒留一些藕断丝连的记忆细丝，让他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头痛欲裂，却再也想不起半点东西

廖俊涛抱歉的对心理医生笑笑，现在大概是中午了，阳光比早上强了一些，窗帘或许是不够厚实，他已经能感受到炽热

"我来说吧"

心理医生的声音有些颤抖

"后来阿毛试图去找过廖俊涛，但是廖俊涛走了，一点儿也找不到了"

"他从母亲的嘴里套话，终于知道廖俊涛当初是因为同性恋这样可笑的罪名被赶出了学校"

"阿毛后来还是安稳的考上了大学，他没有去和廖俊涛约定好的美术系去画漫画，而是选修了心理这一门科"

"他现在是一名心理医生"

"他终于知道那个天神般的漫画店店主其实有着很严重的心理问题"

那天的阳光终于还是倾盆而落，廖俊涛好像又站在了被指指点点的学校里，站在了好多人窃窃私语的漫画店里

窗帘好像被全部拉开，他不住的颤抖，又不可抑制的想去牵医生的手，医生把口罩扯掉，眼镜下的的眼睛有着温柔而悲悯的光

"廖俊涛。这次换我救你好不好"

06
他们牵着手迎着夕阳走

廖俊涛抿起嘴闷闷的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问他的心理医生

"维家，我现在可以叫你阿毛吗"

心理医生去挽他垂下的右手，摸了摸叛逆期打下的耳洞，突然笑了起来

"我现在还是改名了，我叫毛不易"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

我是为了你才改的名字的

"维家，你应该姓毛"

"嗯？"

"你毛茸茸的啊，一看就是很温柔的人咯"

"....嗯"

"你竟然改名字了啊"

廖俊涛垂下眼睛，默默去寻攀在自己右手上的手，轻轻的按了按

"不过"毛不易偏头看他"你当然可以叫我阿毛"

他的声音不稳

"我的漫画店店主"